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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中怨靈

第一回雨夜車禍

臨江路,又被稱為江景公路,全長三公里,它位于秀峰山腳下,依山傍水,是F市主城區(qū)與城郊的南嶼縣相串聯的一條主要干道。臨江路靠山的一側是陡峭的石崖,石崖的巖縫中還生長著一些花草藤蔓及歪脖子樹;它沿江一側是離江面有十幾米高的六十度左右的路基和陡坡,下邊雜草叢生、由各種灌木所覆蓋,猶如一條青龍蜿蜒地緊靠江岸。

省氣象部門向F市和與之毗鄰的三個地、縣級市,通過手機短信向轄區(qū)市民連續(xù)發(fā)布了暴雨橙色預警,提醒大家做好防澇措施。信息顯示這四城的各個區(qū)、縣都將遭受持續(xù)近一個星期的暴雨及特大暴雨天氣。

深夜,黑暗如濃墨般籠罩著整個大地。F市郊外的臨江路上,除了亮起的兩盞車燈以外,到處是一片漆黑。大雨像瀑布一樣劈頭蓋臉地從天空傾瀉而下;一道雷光就像接觸不良的燈泡忽閃了一下,轉瞬即逝,四周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。

在臨江路往南嶼方向一千米左右的一道拐彎處,一輛白色的五菱宏光打著雙閃??吭诼愤叄姘嚽胺讲贿h處站立著一個模模糊糊的漆黑身影,那個黑影隱約還伴著一團慘白微弱的亮光…

那黑影原來是一個身高一米七六上下、體格結實的男人,他穿著一件黑色圓領T恤和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,三十來歲的樣子。只見他左手撐著一把看起來只能遮住腦袋的紅色花邊雨傘,右手拿著一部開著閃光燈的手機,一只腳靠著路樁,另一只腳踩在路沿上,正焦急地朝路基下方不停的探頭張望,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。

他緊皺著眉頭的國字臉上,透著一絲緊張和茫然。稀里嘩啦的大雨早已經淋濕了他的褲腿和那雙黑色運動鞋,但他卻絲毫沒有想回車里閉雨的意思,仍在那里來回左顧右盼??此擒S躍欲試的樣子,像是打算沿著路基梭下去。

“周小軍,你不要下去…聽到沒有,真的太危險啦,你快點給我回來。”車里的年輕女人正不停地拍著車窗玻璃,聲嘶力竭的朝男人喊道。

車里女人大概也就二十五六,樣貌和打扮活脫脫一副鄰家女孩模樣;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,正透過朦朦朧朧的擋風玻璃望著雨幕中周小軍的身影,她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。

也許是因為隔著玻璃、雨聲太大的原因,男人像是沒有聽見一般,自顧自地對著路基下面大喊:“喂!下面有沒有人聽的到……”

見沒人應答,男人提高嗓門,又連喊了好幾遍,卻仍然沒有聽到任何回應,唯一響徹耳畔的只有那雨水打在樹葉上噼里啪啦的聲音。

男人看著眼前被撞斷的水泥路樁及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,他心中非??隙ǎ簞偛拍禽v出租車的確就是從這個位置栽下去的。借著手機可視范圍極小的閃光燈,他望著路基下的陡坡,感覺眼前像是萬丈深淵,那深淵下的黑暗似乎能吞噬掉所有的一切。

突然一聲奇怪的鳥叫,嚇得男人渾身打了個激靈,靠在路樁上的那只腳不小心一滑,像是被一雙手猛的拽了一下,他一屁股就梭了下去……

不過幸好他反應及時,不然就已經順著路基滾下去了;只見他原本撐著雨傘的左手此時正緊緊地摳住那根水泥路樁,面包車里的女人見狀,嚇得啊的驚呼一聲,隨即推開車門奮不顧身地朝男人沖去。

女人把男人拉上來,擔心的問道:“你沒事吧?”然后又拽著男人的手臂,“你不要管了,我們還是快點走吧。”

“沒…你放心,我沒事……”男人想去撿掉落地上的雨傘,可哪里還能找到那把雨傘的影子,他心想:應該是剛才情急之中掉到下面去了。男人稍微愣了一下便和女人快速回到了面包車里。

“你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知道嗎?好人沒好報,但你就愛多管閑事,你說要是剛才真的掉下去,出個什么事,誰又會來管我們?”女人用難以形容的復雜的眼神瞪著男人,沒好氣地責怪著男人;不過她隨機又拿了條毛巾,憐愛地給男人擦頭上的雨水。

“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,做好事有沒有好報不重要,至少能讓我心里踏實,如果每個人都冷漠無情,你說這社會會變成啥樣…”男人剛說到這里就低頭沉默了,也許他這樣說只想給剛才險些發(fā)生的意外找個托辭。

女人只是靜靜地望著男人的側臉,沒有說話,因為她太了解身邊的這個善良的男人。她靠在座位上,仰頭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不讓它掉下來。

男人拿起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,把這里發(fā)生的事故向派出所接線員簡述了一遍。然后放下手剎一踩油門,就朝著南嶼方向駛去。

女人是個心思細膩的人,她注意到男人剛才說話時眼神中的那種莫名的恐懼,雖然只是一閃而逝,但還是被女人統(tǒng)統(tǒng)看在眼里。女人想起剛才的一幕,仍然心有余悸,不過她心里也在慶幸兩人都還一切平安。

一路上,男人不時地用手擦拭額頭,不知道他是在擦汗還是在擦頭頂上滴下的雨水;女人則是抱著手臂,望著玻璃窗上的雨幕,盼望能早點到家。

半個小時左右,面包車拐進了一個老式小區(qū),在其中一棟樓前停了下來。男人摸了下頭頂的濕發(fā),長舒了一口氣,隨即從駕駛臺上拿了一支煙點上。

“那輛車為什么就像憑空消失一樣,我剛才看了好幾遍,但…下面好像啥都沒有。雅琴,你說…它會不會是掉江里去了?你說這警察會不會懷疑是我們撞下去的啊。”男人疑惑地問。

女人柳眉微皺,沒好氣地嘆聲道:“哎!跟你說了不要去多管閑事,你就是不聽,叫你當時裝個行車記錄儀你也不聽,關鍵是我們那把傘還掉在那里的,現在好啦,如果把責任賴到我們頭上,估計跳到黃河都洗不清。”

“哎—我想起來了,我記得當時那輛車左邊好像還有輛摩托車,你說它是不是因為避讓那輛摩托車才不下心掉下去的?。?rdquo;男人下意識地仔細回想剛才目睹的片段。

“下這么大的雨,又沒有路燈,誰沒事會去注意這些,再說我們也沒料到會遇到這種事情。”女人用手把貼臉頰上的濕發(fā)撩到耳后,繼續(xù)分析道:“這也有可能是場意外事故,下雨天本來視線就不好,他還開得那么快,正好那里又是個拐彎,如果他對路況又不熟的話,沖下去那不是也很正常……”

男人深吸了一口煙,木然地盯著煙頭的火光,一臉愁容,說:“嗯!算了,如果警察找我們就再說,我們還是回去早點睡覺。”

第二回落魄之人

劉衛(wèi)國,是一個四十來歲的“地中海”大叔,身高一米七三左右,穿著一件橫條紋POLO衫和一條寬松的西褲,胡子拉碴的,看起來大腹便便的樣子。他曾經是F市一家民營皮鞋廠的貨車司機,三年前,這家工廠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。后來他就開始干起了跑出租車的行當。

劉衛(wèi)國脾氣不大好,比較暴躁;他不僅好賭,而且還好酒好色。據說去年,他把家里所有的積蓄全都輸了個精光,他老婆一氣之下就跟他離了婚,并且?guī)е⒆痈募匏耍瑥拇藙⑿l(wèi)國就成了一個孤人,渾渾噩噩地混著日子。

通常他白天不是打牌就是窩在家里睡覺,不過睡覺只是因為兜里的錢被輸光了。每天到了傍晚六點,他才出去跟人接班跑出租,賺點錢維持生活。

F市荷花村的村道上,停著一排形色各異的轎車;其中一棟五層民房內,隱藏著一家簡陋的麻將館。一樓的兩個大房間里都坐滿了人,屋內煙霧繚繞,到處充斥著賭客們噼里啪啦的洗牌聲和喧鬧聲,眾人就像參加宴會一般熱鬧非凡。

十幾張麻將桌上擺著一沓沓紅綠相間的鈔票,賭客們的表情各異,有的輕松喜悅,也有的郁悶氣惱,還有的沉著冷靜……

不過最惹眼的應該是墻上掛著的那塊極具諷刺意味的牌匾,上面寫著“和氣生財”四個大字,它似乎是在告訴世人,賭徒才是世界最和諧的群體。

劉衛(wèi)國看著眼前剩下的幾十塊“吊命錢”,手里夾著煙卷,邊起牌邊惱罵道:“X你媽的,老子今天手氣怎么就這么背,盡他媽抓一手爛牌……”說罷他抓起一顆麻將,用拇指搓了一下隨即用力地拍在桌上。

“紅中……”

“杠。”對面一個中年婦女說。

“老劉,你是不是今天拉屎沒帶紙啊?手氣這么臭。”一個坐在劉衛(wèi)國左邊的賭友調侃道。

劉衛(wèi)國沒有接話,只是扭頭看了一下掛在墻上的石英鐘,時間指向五點四十五分,出租車交接班時間快到了。

“我和(hu)啦,哈哈…!”坐在右邊的男人笑道。

劉衛(wèi)國站起身,悶悶不樂的冒了一句:“不打了,不打了!再打他媽的煙錢都輸沒了。”他抓起僅剩的三十幾塊零錢,到柜臺買了一包“紅雙喜”;然后撐著雨傘徑直走向停在麻將館外邊的出租車,摔門而入。

他點著一根香煙,深深地吸了兩口,隨即又搖下車窗玻璃,“呸—”他朝車窗外吐了一口唾沫,估計他已經氣的連晚飯都吃不下了,或許應該說他連飯錢都輸沒了還更貼切一些。

拒客宰客的現象在F市的出租車行業(yè)里早就司空見慣,就算有人投訴,最后都是不了了之,相關部門根本就不管。每逢下大雨的天氣,都是出租車及黑車司機們最囂張的日子,只要超過四公里以上,他們就一律不打表,計價隨便喊。

可是今天,外邊連鬼影子都沒有幾個,更別想會有多少人會來打車。不過仔細想想也不覺得奇怪,因為連下了兩三天的暴雨,路面早就水漫金山了,像這種鬼天氣誰還愿意出來呢?再說了今天還是中元節(jié)。

劉衛(wèi)國在市區(qū)兜了三四個小時,只載了幾個短途的乘客。這會兒,他正把出租車靠在市中心一家叫“午夜迷情”的酒吧門口候客。通常酒吧、火車站、KTV、大型醫(yī)院等都是他們經常候客的地方;他今天心情郁悶,沒心思去火車站那些地方,開空車繞來繞去浪費油,他現在只想再跑兩趟短途就收工回家睡覺。

他時不時地望向酒吧門口,偶爾吸兩口嘴里叼著的半根香煙,他今天晚上可是還沒有吃晚飯,此時他感覺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直叫,他惱怒地看著擋風玻璃上沖刷下來的雨水,像是在埋冤這鬼天氣讓他整個人都發(fā)霉了一般,他用手指捏著跳個不停的右邊眼皮,嘴里嘟囔道:“左眼跳財、右眼跳災……今天已經夠他媽倒霉了,你居然還跳。”他氣得狠狠的拍了一把方向盤。

又過了一陣,劉衛(wèi)國感覺自己實在已經餓的不行。只見他推開車門,抓起一把雨傘就朝著酒吧左側的一家便利店走去;買了一個面包、一瓶五十六度一百毫升裝的二鍋頭,就又回到了車里。

他大口地啃了一口面包,然后又擰開二鍋頭大口地喝了兩口,酒后駕車對劉衛(wèi)國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不過,突然他想起了兩年前自己酒駕造成的一次嚴重的交通事故:那是一個下午,照樣下著雨,他在中午喝了點酒,下午三點左右接到一個到南嶼縣的乘客,在返回市區(qū)的途中,不小心撞倒了一個騎電摩的女人。

當時他看著那個女人躺在地上沒有動彈,發(fā)現四處沒人,就不管不顧地開車溜之大吉了。為了躲避抓捕,他還偷偷逃到了外地;警方因為線索不足,一直沒有查到肇事者,他在逃亡一年以后就潛回了F市……

一個面包下肚,不知不覺那瓶二鍋頭也所剩無幾,隨即他仰頭把剩下那點也一干而盡。“嘶…哈…”劉衛(wèi)國一臉愜意地呼出一口酒氣,然后又摸出一根香煙點上。結果他還沒抽上兩口,就看到從酒吧門口走出來兩個人影,他急忙按了兩下喇叭。

緊接著后排車門被人拉開,坐進來一男一女,年齡都在二十四五左右,小伙子剛坐進來就迫不及待地親了旁邊的女人一口,然后才關上車門。

“你們兩個要去哪里?”劉衛(wèi)國冷聲問道。這兩人在一個老光棍面前上演激情吻戲,劉衛(wèi)國自然心情不爽,對他倆也沒啥好態(tài)度。

“到南嶼錦繡華城。”說罷男人就把手按在那女人胸部一陣亂摸。

女人醉眼迷離,像是喝高了,嬌嗔道:“討厭…哎呀你輕點嘛,弄疼我了。”

“去南嶼一百。”劉衛(wèi)國說。

“這么貴,你干嘛不去搶?”男人不滿地說。

“南嶼那么遠,我回來還要跑空車,走不走隨便你。”劉衛(wèi)國堅持道。

“好啦!好啦!不要啰嗦,快點走吧……”男人極其惱怒地吼道。

劉衛(wèi)國咬了咬牙,按耐住叫兩人滾下去的沖動,心想:哼,他媽的,有錢不賺王八蛋。隨即他動作麻利地調了個頭,朝城郊的南嶼縣開去。

在等紅綠燈的時候,他通過后視鏡打量著兩人,男人穿著一件花襯衫,樣貌猥瑣,大鼻子瞇瞇眼、尖嘴猴腮,脖子上掛著一條筷子粗細的金項鏈。那女的倒是性感妖艷,濃妝艷抹,高鼻梁大眼睛,一張標準的鵝蛋臉。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樣貌,而是她那件低胸連衣裙里面兜著的兩個雪白大饅頭……

把劉衛(wèi)國看的口干舌燥,不過他只有艷羨的份。類似這種貨色在孚市的各個酒吧夜場屢見不鮮,他也見怪不怪。經常出入夜場的有幾個不是風流之人?

“午夜迷情,這名字取的還真他媽恰到好處啊。”劉衛(wèi)國冷哼一聲。

作為一個老司機,劉衛(wèi)國選擇走三環(huán),這樣更快。大概十一點鐘左右,車子駛出市區(qū)下了三環(huán)路,然后又快速進入了漆黑的臨江路。在離路口一千米左右的轉彎處,劉衛(wèi)國透過模糊的擋風玻璃隱約看到前方停著一輛白色面包車……

劉衛(wèi)國放慢了車速,打算從面包車的左側車道繞過去;在跟面包車插肩而過的時候,劉衛(wèi)國向副駕駛室那邊探了探腦袋,發(fā)現面包車前邊站著一個打著紅傘的男人,正照著手機閃光燈朝路基下東張西望。

“一定是發(fā)生交通事故了”,這是劉衛(wèi)國腦子里閃出的第一個直覺。然而外面下著暴雨,他并沒有打算停下車出去看熱鬧,再說現在車里還有乘客。

突然,劉衛(wèi)國看到路邊那人一下子掉了下去。劉衛(wèi)國心頭猛的一驚,想繼續(xù)看個究竟,卻發(fā)現眼前只是一片漆黑,原本右側停著的那輛面包車和車前站著的那個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,他再仔細看了看,還是啥都沒有,仿佛這一切根本就不曾發(fā)生似的……

正當劉衛(wèi)國心中疑惑不解的時候,出現在他眼前恐怖的一幕,嚇得他差點魂飛天外。只見坐在后排的那對男女像是剛從水里撈上來一樣,全身濕透,并且衣衫破損,破口處還不斷往外滲著猩味撲鼻的血液;男人的嘴巴已裂到了耳根,下巴下垂,只有血淋淋的舌頭還吊在那里微微顫抖,男人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從嗓子眼發(fā)出“呃……呃”的極為瘆人的呻吟,像是想說什么;再看那個女人,她披頭散發(fā),濕漉漉的頭發(fā)凌亂地貼在臉上,七孔流血,一只眼珠已然奪眶而出,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劉衛(wèi)國……

劉衛(wèi)國何曾真正目睹過這種恐怖場面,他被嚇得全身汗毛直立,頭皮發(fā)麻,感覺就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窟,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尖灌注到了全身。

“啊——”劉衛(wèi)國瞪大眼睛殺豬似的大叫一聲,猛地踩下油門,此時他早已滿頭大汗,褲襠里濕成一片。

“啊!”后排的女人受到這突如其來的驚嚇,尖叫一聲。

緊接著后排的那個男人就怒罵道:“神經病啊,你故意的是吧,他媽的嚇死人了。”

劉衛(wèi)國喘著粗氣,一下子回過神來,他硬著頭皮慢慢地抬眼瞟向后視鏡,卻發(fā)現后排座位的兩個乘客仍安然無恙地坐在那里。劉衛(wèi)國用力拍了兩下臉頰,好讓自己盡快鎮(zhèn)定下來,他懷疑自己剛才應該是產生了幻覺,心里嘀咕道:中元節(jié)不至于真的這么邪門吧,老子可不信這些。

“你…你們剛才在轉彎那里,有沒有看到那輛面包車?”劉衛(wèi)國聲音略帶顫抖,疑惑地問道。

男人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,反問道:“啥?面包車,什么面包車?”

“我只知道車子剛開到臨江路的時候,你濺了旁邊那個騎摩托車的人一身的水。然后嘛……有輛車好像在我們后面,大概離我們三十幾米…不過,在我們前面一直是沒有車的。”女人也開口說道。

第三回真相始末

兩年前,臨江路上,一輛電摩倒在地上,車子的零件散落一地,旁邊一個二十出頭女人倒在血泊之中,奄奄一息。十米開外停著一輛出租車,從駕駛室走下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,留著尷尬的“地中海”,他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躺著的女人,慌慌張張的左右張望,徘徊片刻隨即又回到了車里,駕著車快速離開了。

女人全身像散了架似的,從嘴里噴出一灘血,然后強忍著劇痛,下意思地摸出手機,發(fā)了一條只有“7”一個數字的短信,然后就閉上了眼睛,再也沒有動彈。

后來警察趕到現場,通知了家屬,不過女人四肢冰涼,早就失去了生命體征,男人抱著女人的尸體嚎啕大哭,一夜之間,從二十四歲的小伙子變成了三十來歲的樣子。

三個多月過去了,由于事發(fā)路段沒有監(jiān)控,肇事司機仍然沒有抓到,男人整個人都瘦了一圈,從一百四十斤變成了一百二十斤,胡子拉碴,頭發(fā)也亂糟糟的。男人坐在扔滿煙頭和酒瓶的房間,他想起女人最后給他發(fā)的那條短信,心中突然想到:也許那是一個車牌號,頓時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。

他辭了工作,每天騎著摩托車蹲守在臨江路路口,他希望能找到兇手,但僅有一個數字的線索連警方都表示束手無策,對他來說又該從何查起。

就這樣時間一天天的過去,后來男人找了份兼職工作,下了班就繼續(xù)出去等,轉眼一年過去了。正所謂黃天不負有心人,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在一次回家途中,他發(fā)現有一輛出租車停在那里,一個男人蹲在當時事故發(fā)生地點燒紙,嘴里嘟囔著什么卻沒有聽見。

他下意識地覺得,這人極有可能就是肇事司機,于是他假裝若無其事地經過,仔細對照了車牌號,但里面根本就沒有“7”字。男人有些灰心,但是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,他把摩托車騎到前邊,然后又步行折回來假裝打車。

那個“地中海”男人一看有人過來,神色顯得有些慌張,他強裝鎮(zhèn)定地上了車,問道“你去哪里?”

“南嶼黃龍路。”

男人是不是偷瞄著這個“地中海”的舉動,問:“哎!師傅,你剛才在那里干嘛???”

“哦!沒,沒啥,燒幾張資料,現在社會這么亂,信息不能隨便泄露對吧,所以有的不要的資料燒掉還是最省心的,別人想拿去利用都沒辦法。”

“是,是。”男人點頭表示贊同。

“哎!師傅,你應該很少來這邊吧,你知道嗎,在你剛才燒資料的地方去年發(fā)生過一起車禍…”男人故意裝著很隨意自然地說道。

“哦…哦,這樣啊,我是第一次來這邊,所以沒聽過這事。”

男人提前找借口下了車,他從駕駛臺上的服務卡上知道了劉衛(wèi)國的名字,并且他還記下了車牌號。剛才他從劉衛(wèi)國不合常理的舉動及后來在車里談話時的神情和語氣判斷,劉衛(wèi)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就是當年的肇事者,讓人費解的是他居然會跑來這里燒紙。

可是他哪里知道,劉衛(wèi)國因為賭博輸光了家產,又跟老婆離了婚,最近又接連輸錢,他以為是遭了報應,就去買了黃紙,求死者原諒,他也不曾想到,會遇上死者的未婚夫。

中元節(jié),夜,男人穿著一件黑色雨衣,盯著瓢潑大雨跟著劉衛(wèi)國在市區(qū)跑了幾趟,一直沒有辦法下手,市區(qū)到處都裝著監(jiān)控探頭,這也是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下手的原因。

不過今天,一切有如定數,他跟著劉衛(wèi)國的出租車下了三環(huán),然后在駛入臨江路段時,他計劃要在拐彎的地方下手,所以就跟劉衛(wèi)國的車貼的很近,不過卻被劉衛(wèi)國的車濺了一身的污水,F市的司機斑馬線上不讓人、跟行人搶道、在非機動車道亂停車……這里卻仍然被評為全國文明城市。劉衛(wèi)國根本就沒有當回事,照樣把車開的跟F1賽車一樣,往前狂飆。

男人騎著摩托車緊追不舍,并盡量使自己處于行車記錄儀的拍攝死角,在出租車快要拐彎的時候,男人猛地舉起一塊石頭就朝右邊車里的劉衛(wèi)國頭上砸去……

次日早上,窗外的雨仍在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。劉衛(wèi)國跟往常一樣,他洗漱完就拿著杯牛奶坐在沙發(fā)上看電視。F市新聞頻道每天早上八點的《晨事新聞》是他必追的節(jié)目。

“昨晚十一時左右,在我市通往南嶼方向的”臨江路“路段一千米左右的位置,發(fā)生一起嚴重車禍事故:車上包括司機在內兩男一女三位乘員均全部遇難,據了解該出租車系F市”華臣“出租公司營運車輛。

由于連日的暴雨天氣給搜救帶來很大困難,經過交警部門一夜的努力,于早上六點將遇難車輛從江中打撈上岸,據警方初步調查認定,該車駕駛員系酒后駕駛,因車速過快路況不熟而導致的意外墜落事故……”

“啪!”一聲刺耳的脆響,劉衛(wèi)國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地上,牛奶撒了一地。劉衛(wèi)國盯著鏡頭里的那輛打撈上岸的出租車車牌,發(fā)現號碼跟他的那輛是一模一樣……

與此同時,在F市南嶼縣的一間簡陋的出租屋內,一個滿臉滄桑的男子也正在欣賞著眼前的電視新聞。他的眼眶濕潤了,但嘴角卻劃出一抹詭異的微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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